本文轉自台灣立報
文■唐澄暐 

這次高雄電影節中,許多1970年代初至1980年代末,來自蘇聯及東歐國家的科幻片散布在「未來時代」及「蘇維埃的科幻逆襲」單元。在這段期間,太空競賽即將從對立轉向合作,冷戰也即將迎接白熱化並慢慢消卻,而蘇聯也在這段期間由盛轉衰。

惑星派對 冷戰大銀幕 對於資本主義陣營的排拒,仍是這時代科幻電影的主題之一。東德的《歡迎來到惑星派對》乍看之下很像B級科幻片(也確實有許多現在看了會覺得好笑的橋段),但劇情更像在表達政治立場。拘謹的太空人呼應求救而來,卻降落在淫亂奢華的星球,不知不覺被這些糜爛外星人洗腦而想不起自己的使命;隱藏在星球底層的真正求救者,卻是另一群被奴役的居民。有趣的是,約莫同時期在資本主義陣營中的外星人(也是我們比較熟悉的那種),卻多半是毫無人性、行動整齊劃一,為達整體目標而不顧個人意志的共產機器工人。藉著對外星人的投射,兩大陣營各自在星空中誇耀自己與敵方的優劣高下,但到了此刻,也只能在電影放映的笑聲中,發現自己多年來實在是誤會大了。

金喳喳 蘇聯廢工秀 不過也有作品展現更共通的嘲諷,只要活在不平等的社會裡,看著《傻呼嚕大鬧金喳喳》很難不苦笑出來。兩個普通路人莫名其妙被「穿越」到沙漠星球,看著一群土裡土氣的居民遵循可笑的階級制度,爭奪這貧瘠星球上僅有的一點資源。儘管哪個地球人都知道這一切有夠蠢,但為了活著回到地球,他們倆也只好跟著玩起這遊戲。

儘管全片從頭滑稽到尾,但當他們為生存擺出各種可笑姿態時,想想看著電影的自己出了戲院得做什麼,還是忍不住無奈。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片在劇情外的場景和道具;例如某一幕角色們邊聊天邊靠著的破銅爛鐵,仔細一看卻是一尊火箭噴射口。各種恐怕只有蘇聯才能產出的巨大垃圾、廢墟充斥在這部片的視覺中,日後許多動畫、科幻作品刻意營造的蒸汽龐克,都遠遠不如本片的真.蘇維埃科學廢鐵所鑄成的真實震撼。至於片中原創設計的飛行船、沙漠飛車更是風格獨具,但恐怕只適合直接欣賞而不在此描述了。

史詩大作 接連考驗 也因上述影片還帶有歡樂成份,才能讓觀眾聚精會神度過遠比好萊塢漫長的兩個多小時;電影若是更深入,觀影者就非得加把勁了。例如波蘭的《銀色星球》,一小群太空人失事墜毀無人星球上,一台頭盔上的小攝影機錄下了新神話與文化的再度誕生。畫面只能說無盡的遼闊美麗,真人實攝的浩大場面宛如夢中幻境(當我們習慣將好萊塢的浩大當作真實時,更是如此),但對白卻是難解的。角色們竭盡激情地講著一句接一句不知何時結尾的內心自省與辯證,劇情因此變得艱澀無比。我只能在一個接一個悅目的奇妙景色中,試圖釐清電影過於龐大的架構,一個對文明如何誕生與破滅、人類如何在變化中界定自己的狂熱解釋。

而塔可夫斯基的科幻電影則是更為緩慢的前進與思索——《飛向太空》並沒有太多關於太空與星球的場景,反而以一個超越人的角度,去重新思考人的一切;主角的人性、信仰、價值觀,都因為外星海洋生命在太空站上呈現的「外來者」以愛人形貌出現,而遭到了衝擊。《潛行者》更是完全捨棄形式上的科幻,只留下了簡短的前言簡述;故事的進程純粹是超凡體驗的追尋,作家、科學家隨著潛行者進入神秘領域,希望能夠找到靈感與真理,但在無止盡的緩慢苦行中,他們卻一步步遠離了超越之路,反而得面對自己內心真實的醜惡。兩部片都有著無懈可擊的構圖和光影,卻也有著亟需耐心的節奏,但挑戰如此費思索的電影在思考上絕對能有收穫。

出生在反共最前線,小時候的共產陣營始終是個猜不透也不能說的謎團;雖然沒過幾年鐵幕潰散,但我們早已養成了不去理會、不去觀看的習慣。尤其當我們相信了教科書中,共產統治下沒有陽光人人啃樹皮的那套說法,一度還真以為鐵幕那頭是個滅絕一切文化的地方。但只要我們願意多聽多看,許多過去的誤解和損失都能慢慢彌補回來,而電影,尤其是那段封閉時代的創作,更提供了重新建設同理心的機會,讓我們重新去體會過去所忽視的,那一頭的人們與我們共有的思考、嘲諷與歡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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